缘起性空体会

缘起性空，是佛法的“一法印”。法印，是证明佛法是正法的一个名相（词汇），就好比是过去的王印，持有王印，则通行无碍。

缘起性空，是说一切诸法，都是因缘所显，而无体性，或者说空无自性。

缘起，可以从两个角度来感受。一是，万事万物，都是由“因”和多种“缘”共同成就的，或者说是由因和缘和合而成的，也可以说是诸缘和合而成。

比如，河流，是由奔流的水、水中的盐及漂流物、河岸、河床、浪花以及关于河流的种种故事，共同组成一条叫作“河”的河。河中的水奔流不息，河中的杂物沉浮漂移，水中的浪花更是霎时起刹那灭，并没有一个可以固定不变的河流。

比如，我们自己，是由筋血骨肉毛发血液等物质、跳跃奔跑吃喝思作等功能组成。比如心念，具体地说，此时此刻的念头，是由于这里的这些文字、屏幕亮度、周围环境、过去关于这些文字的知识储备或感受，等等，共同成就的。筋血骨肉，是不断地新陈代谢的，没有那一个时刻是停歇不动的。心念，更是片刻不息，一会儿在这儿，一会儿想那里。

这是一个角度。

另一个角度是，所有这一切，河流、我们自己、心念等，都是“识”，都是心的判断，或者说是显现在心上的影像，就好似镜子照物时，物只是镜中的像或相。比如，河流，是因为看到河流的模样、听到浪花的声音、摸到河里的水、踩到河岸的泥巴、忆起相关的故事，才在心上起了一个“河”或者“某河”的判断，“噢，这是一条河”“这就是某某河”。这样，每个生命都有自己的河。非常粗地说，鱼儿有鱼儿的河，渔夫有渔夫的河，岸边人家有岸边人家的河，过客有过客的河，盲人有盲人的河。稍微细致一点，一个人在不同时刻对同一河都会有不同的河。比如一位西北戈壁出来的小伙儿，原只从书中感受过长江的美，突然有一天到了长江岸边，“原来不过如此”；再走近一些，水是臭的，长江之美悠然烟消云散。长江，倏然变化着。

河流如此，山亦如此，天空云霞，香臭甘苦，悦声逆言，坚暖湿滑，你我他她，爱恨情仇，莫不如此。一切都是由诸因素共同成就，一切都无非是“识”，是判断，是概念，是心念，是了别，是心上显现的相。

有人会反驳，这是哲学中的“绝对运动论”，过分强调运动，强调变化，早已被哲学界批判过。不忙，这绝对变化，确实只是一个方面，而且是相对于“静止”才讲的“运动”。

因为一切都是由多种因素共同作用，而在心上现起的影像，所以是“缘起”。缘，是多种缘，多种因素。起，是现起，是在心上现起。

因为一切无非是心上现起的影，所以并没有什么“体”，也没有什么“性”。体，可以方便地这样来理解，比如人依身体可以做出各种动作。身体就是各种动作的体。身体又依什么为体呢？因为都是缘起，所以身体并没有一个可以依的体。性，是指体的性，无体，又何来性。所以也经常看到“无体性”“无自性”这样的词。这里的“性”，要注意区别于平时所说的“性质”，比如火具有“暖”的性质，钢铁有“坚硬”的性质。这些性质，更多的是从“用”的角度来说的性质，与“体”的“性”是有区别的。

因为万法都是缘起而性空，所以万法是依“因缘”而起，故“因缘”也可以说是万法的体，而“缘起”也可以说是万法的“性”。

这样说，可以有助于理解和观察“空”和“有”。万法无体，也有体；万法无体性，也有体性。佛法，不偏执于任何一方。为什么会说“空”呢？因为人们执着“有”。那为什么又说“有”呢？因为执着于“空”。执着于“无体性”，即说有体性；反之，执着于“有体性”，则说“无体性”。这即有助于理解和体会“中道”，不偏左不偏右，居中。居中，不偏空，不偏有。空和有，都是为了破除执着而开的药方。